历史深处的刘鹗

  与三两知己,去瞻仰刘鹗故居。

  位于淮安区西长街的刘鹗故居,全宅一百多间房屋,分正宅、花园、后宅、西宅几部分。远远的,见青砖黛瓦,镂墙飞檐,入内则长廊转阁,花园假山,庭院池塘,典型的清末大家宅院建筑风格。一行人逶迤而进,走走停停,辗转回眸,古朴老宅里,除了满是今人修复的匾额字画,培植的花草藤树,实实独留空廊静瓦,微风轻拂。历史中那一段质地厚重、风起云涌、起伏跌宕的生命画卷,已经以一种苍凉孤寂的格调,在繁华更迭的尘世一隅,静静沉淀了下去。

  故居花园大荷花池处,有两条石船所对的书房叫秋梦轩。书载,刘鹗当年爱居此宅中的秋梦轩。这景在《老残游记》中更是清晰:“……池子北面是所船房,名曰‘海渡杯’。池子东面也有个船房……名曰‘银汉浮槎’……”老残平常便住在秋梦轩里,无事时,或在“海渡杯”里着棋,或在“银汉浮槎”里垂钓……看来,这处住所确实为刘鹗笃爱之处,实实凝聚着故人无数冥想神思,才有了那本流传后世的经典名著。关于《老残游记》的成就,鲁迅曾在《中国小说史略》中赞它“叙景状物,时有可观”;王国维读《老残游记》,叹道:“不意中国亦有此人!可与英国最高小说平行”。红学权威周汝昌更是推崇有加:“前有曹雪芹,后有刘铁云,是有清一代的一位奇人、奇才……”

  屏息走近,心底油然浮现一个阅尽人世浮沉的文人身影,他忧国忧民,又无以排忧,在石船与书房间往返踟躇,最终无奈地将一腔热血化为艺术长廊里可歌可泣的老残形象。走进书斋,摸一摸木墙格窗,想更进一步探访先生的内心,无奈风云榜上的人物,在历史数番解析与评判之下,早已与现世隔绝,失去了真实感。

  花园内有一处蝴蝶厅,蝴蝶厅折转的长廊相连处是两间朝东的小楼。刘鹗的二姊就住于此。书载,鹗四岁即从包氏姊识字、诵诗。题旧诵诗本云:“阿姊停针每见怜,小时指授绣灯前;而今此本犹传世,回首沧桑四十年”。人生受教的伊始有时是可以一锤定音的。二姊作为旧世界的女流,她对刘鹗毕生的追求和理想大约也是有影响的吧。生于旧王朝即将湮灭前夜的刘鹗,信奉太谷学派,这一学派的精义,取儒家之教化之功,又重实业养民,尤其太谷学派“教养天下”之理论,对其思想、行事及小说创作都产生深刻影响。早年,刘鹗曾醉心医学并悬壶济世,写有书籍《温病条辨歌诀》和《要药分剂补正》。此外,又精于考古,在数学、哲学、水利、音律等诸多方面,都有建树。特别令人敬佩的是,他一生孜孜不倦收藏甲骨,并著书《铁云藏龟》,第一次将殷墟甲骨公诸于世,开中国甲骨研究之先河。而在仕途上,最高官衔只至候补知府一职。但他却一直未曾远离波谲云诡的政治风云,一生致力于实业与教育,以期实现优政强国的目标理想。

  和许多历史人物一样,历史对于刘鹗的评价,也是毁誉参半。刘鹗一生的政治立场与行为举止多有争议。他对清末政局痛心疾首,但同时也反对革命;他认为朝廷以盘削为事,民不堪矣,但他依旧将希望深寄予破落王朝,认为可以澄清吏治,以缓和阶级矛盾;在西方文明潮水般涌入的情况下,他开出的“扶衰振敝”的药方是,借用外国资本兴办实业,筑路开矿,使民众摆脱贫困,国家逐步走向富强。但他看不清历史大趋势,在帝国主义对中国加紧侵略步伐并大肆进行经济掠夺的情况下,对外商颇多迁就,所定政策往往有损于国家主权和人民利益,因此又被“世俗交谪,目为汉奸”。

  1908年,刘鹗因救赈北京饥民购买储藏的太仓大米,遭人诬陷,被清政府以“私售仓粟”的罪名流放,郁郁而终。

  ……

  空廊古院,人去楼空,老旧的青砖石柱、飞檐黛瓦里,镂刻着昨天的艰辛执着、是非对错。一个以灵魂吸引灵魂的人,用他充满磁性的人格魅力,将我们牵引着。当我们走近历史,这一切旧物已不仅仅是供世人寻访追思的寄托,也是那个有血有肉的生命承载体。当我们真的理解了历史的用意,便能化开时空的隔断,看见这样一个人的背影:他一身风尘、两鬓染霜、谦谦君子、文弱书生,他对月徘徊,用他的笔,他的生命,记录他的所见所闻所思,和他自身充满争议的一生。

  当一切尘埃落定,毁誉都成浮云,我们是否能从古道上悟出前人的苦心?人的一生,到底怎么思想,怎么行走,怎么轰轰烈烈披肝沥胆地活着……

[ 编辑:朱 静 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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